今天要搭乘直昇機俯瞰整座留尼旺島(La Reunion Island,法國位在非洲的海外省)。
清晨7點,科瑞爾直昇機公司Corail Helicopters的專車依約停在飯店門口。
從空中俯瞰被列入世界自然遺產的冰斗、山峰和峭壁,固然令人期待,但是,坐直昇機這件事本身,更叫我興奮不已。
距今兩個多月前,當我得知會有這趟旅行時,便不斷幻想著以下的情節:
「我坐在直昇機右側的位置,上半身幾乎懸在敞開的機門外,我頂著陣陣強風,手指不停歇的按著快門,性命全繫在一條尼龍製的安全帶上。」



我和老婆報上姓名的同時,不忘提醒工作人員我是貴國旅遊局邀請來的台灣攝影師,為了方便取景,請務必把我放在前座。
對方用生硬的英語回答,旅遊局昨天已來電通知,可是,前座有重量限制,還是得請你秤一下體重,再做安排。
全世界的胖子,無不痛恨在公開場合量體重,更何況磅秤並不是放在隱密的角落,而是銀銀的、大喇喇的擺在櫃台前的地上。
好吧,為了藝術我拋下尊嚴,勇敢踩上磅秤,我摒住呼吸彷彿可以少幾克,沒想到工作人員搖搖頭,眼神訴說著抱歉。

既然只能坐後座…
「那麼…至少安排我坐在靠窗的位置吧?」
「沒問題。」
「那麼…飛行時我可以拉開機門或窗戶拍攝嗎?」
「NONONO,全程禁止開窗。」
朝思暮想兩個月的直昇機外拍,三言兩語就被澆熄了。
唯一值得慶幸的是,老婆可以坐副駕位,我只好抓緊時間,吞下滿腹的酸楚,教她怎麼操作攝影器材,並再三強調,妳是我的眼。
我的工作除了攝影與文字報導,還必須教導旅行社如何銷售,因此,動態影像可以彌補記憶之不足。

每年5月到10月是留尼旺的冬季,由於地處南半球的熱帶,冬季其實也冷不到哪去。平均氣溫在攝氏20度上下,高山地區則可能掉到4度,是相當適合旅遊的舒服季節。
今天是2014年9月14日,清晨風頗涼,雖然穿了長袖襯衫加上刷毛外套,但因為沒吃早餐,有股冷發自體內。
除了得捱餓,搭7點30分的首班機什麼都好,因為全程不過55分鐘,9點之前就搞定一個行程,對於假期有限的觀光客來說,十分有效率,8點40分左右回到飯店吃早餐,跟平常作息時間也相去不遠。
好,返回環境介紹。
我原本計畫早一點來報到,說不定有時間跟直昇機合影留念,沒想到,公司嚴格規定,除非登機,旅客一律禁止走進停機坪。
雖然被夢想叫醒,但起床還不到一小時,連續兩個願望被摧毀,這就是他奶奶的旅行啊!你永遠不知道什麼事情會改變你的計畫。
前座不容二胖
7點20分,身穿白色襯衫藍色西裝長褲的機長出現了。
我恍然大悟。
原來,機長的身材比我更圓滾滾,古語說「一山不容二虎,前座不容二胖」,我硬是被他給擠到後座了。
我們跟著機長的腳步走進停機坪,機長請大家在直昇機旁站成一列集合,他的第一句話就以不純正的英文對著我和老婆說:
「很抱歉,我的英文很糟。」
「沒關係,我們的英文也很爛。」我安慰機長。
不只語言,我和機長都戴著墨鏡,因此連眼神也無法交流。
大家聽了我們簡短的對答都笑了出來,於是機長不再管我,自顧自的對其它乘客講法文。雖然如此,我還是裝模作樣的跟著點頭跟著笑。平常坐飛機時從不認真聽講解,但此刻我好想知道坐直昇機該注意什麼?真要發生危險時我該怎麼辦?

此時山上颳起一陣強風,直昇機被吹得晃了一下,這一幕讓我的心起了毛,飛機這麼單薄啊?
歐洲直昇機公司生產的EC130-B4,共有7個座位,前座連機長在內可以坐3人,後座4人。駕駛座在左邊,老婆和另一位法國女子坐前座,我和另外三個男人坐在後座。
登機前,我不時聽見工作人員提到Media和Taiwan兩個單字,我猜,他們正逐一向客人解釋,為什麼我可以坐在窗邊而他們不行,這份特權讓我有一點得意也有一點愧疚,畢竟後座的中間兩座,視野確實不太好,但還是要付相同票價。

直昇機的安全帶比一般客機複雜,共有3條,工作人員幫我搞定,也確認所有人都綁好了之後,機長啟動引擎。我當下冒出一個念頭,動力機器不是都該先熱一陣子才會運轉平順嗎?這架直昇機,冷了一整晚,才發動就立刻起飛,豈不是很勉強?
機長讓引擎運轉幾分鐘後,便關上門,慢慢推動操縱桿,頭頂上的螺旋槳越來越大聲,機身也開始劇烈抖動,活像坐在一台快要爆炸的大型電風扇下面,原來直昇機想要掙脫地心引力是那樣費勁,不像肯亞熱氣球般輕飄。
不過在昇空的過程中,連電梯啟動那些微的重力都感覺不到就起飛了。
直昇機先朝前飛向海岸上空,留尼旺雖然是海島,但是漂亮的白色沙灘與透明潟湖,並不像馬爾地夫或模里西斯那麼常見,只有西岸從聖吉爾到聖勒才有,加上中央山脈阻隔了季風,氣候乾燥,使得這30公里潟湖成為全島最熱門的度假與水上活動勝地。
簡單繞一圈便轉頭朝東飛,由於飛行方向正對太陽,十分刺眼,前方景物都裹了層光,即使坐在前座,也難拍出漂亮飽和的作品,這讓我稍微寬慰了點,不知道搭下幾班飛機,逆光的情形會不會改善些?


直昇機貼著山坡傾斜的地勢飛翔,距離地面一直維持在十幾層樓的高度,我一直以為直昇機可以飛得更高,正當我這麼想的時候,直昇機衝出了山坡,一片壯麗的風景像是擺脫懸疑情節似的豁然揭開在眼前,原本紮紮實實的、離腳底不遠的地面瞬間空掉了,變成萬丈深淵。我們像是毫無提防的被推出斷崖,內心對於高度的恐懼一下衝上心口,癱軟了我的雙膝。天啊,我們飛得好高喔!
眼前是層層疊疊、深淺不一的山稜線,角錐形的山峰、光禿銳利的峭壁、柔軟滋潤的植被。想像著幾億年來,大陸板塊的飄移,地層崩裂衝撞,岩石擠壓堆疊向上攀高,又向下陷落,形成圍繞著內日峰的三座冰斗,看著陽光在滿是皺摺的峰谷間留下戲劇化的影子,我發現眼前景象不只是壯麗詭譎的地景,更是歷史長河,它娓娓道來這個星球動盪不安的歷史。
科學家說,地球從來不溫柔,只因人類壽命太短,看不出她善變狂暴的個性。
再過一萬年,留尼旺又將是什麼風貌呢?

忽然間,機頭冷不防朝下進入一道峽谷,那短短兩三秒,也許不過才十幾公尺的俯衝,卻讓全機乘客尖叫起來,那感覺完全就像坐自由落體從高處墜下,胃提到了胸口,手心瞬間泌出一層汗。
機長回過頭來看著大家,那捉狹的笑容擺明寫著「我嚇到你了吧?」
記得導遊曾說,柯瑞爾公司每位機長的風格都不一樣,如果恰巧遇上喜歡炫技的牛仔機長,沒事給你來幾下高速俯衝轉彎,刺激歸刺激,把胃吐翻都有可能,所以,我不知道該說賺到了還是衰爆了?
相較之下,我們的機長溫文儒雅,只稍微牛刀小試,盡責的讓你嚐一小口就好。不過,我想自己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像Tom Cruise,如果在Top Gun裡那樣飛,肯定會Take my breath away。
但喜歡刺激的旅客,會不會埋怨起這位機長太溫吞,顯得乏味呢?

進入峽谷,兩邊山壁似乎觸手可及,寬度實在讓人無法放心,險象環生。
穿出峽谷後,眼前是一個巨大的像是火山口的坑洞,底下是個湖泊,有好幾道涓細瀑布向其中注入水流,直昇機靠近瀑布,我幾乎可以看見植被上的水珠,然後機長把機頭拉高向上爬升,傾斜的角度十分嚇人,你非常懷疑直昇機可以這樣飛嗎?
每問一次可以嗎?腎上腺素就分泌出幾毫克,那一段是全程最刺激也最難忘的部分。

或許,直昇機旅行的迷人之處,除了提供絕佳的席位,更是一種兼具靜態與動態的活動。
因為,你淺薄的科學知識教會你,一隻小鳥就足以讓一架巨型客機失事,更何況這區區1377公斤重的飛行器,所以,引擎聲忽大忽小對嗎?這樣的角度可以嗎?剛才的抖動正常嗎?能不能離鳥群遠一點呢?機長等等會不會又俯衝嚇我們?這份對現代科技的不信任、不瞭解,導致了心弦緊繃,反倒成了日後最好的回憶。
冉冉上昇離開洞口之後,繼續前行,看完了內日峰和三座冰斗,最後朝向壓軸的富爾奈斯火山(Piton de la Fournaise)飛去。那是一片宛若月球表面的不毛之地,有許多大大小小的熔漿噴發口,從空中看像一顆顆小疙瘩,地球彷彿一個青春期少年,因為火氣太大,所以冒出不少青春痘。
貼著火山口做低空飛行,俯瞰整個火山口及其地形,看見攻頂的遊客渺小的站在山頂跟我們揮手,那和在地面上觀賞完全不一樣。
站在地面,你只能仰望一座座難以超越的高山,但卻無法綜觀全局,看不出老天爺究竟對這塊地方做了什麼,在天上,你不斷感嘆著大自然的鬼斧神工,這裡和那裡是如何巧妙的連接。


最後,飛機緩緩的降落,一位女性工作人員拉開機門,推著我和老婆快速繞到機頭,倉促幫我們拍了張合照後,大聲說OK!GO!隨即叫我們迅速離開停機坪,接著幫下一組客人拍照,我很想偷拍幾張,但是另外一位工作人員看見我緩下腳步,立刻比著誇張的手勢要我離開停機坪。
那種兵荒馬亂的場面,活像戰爭電影黑鷹計畫裡九死一生的撤退,四周圍滿了敵人等著狙擊我們,班長大聲喊著Move~Move~Move!由於螺旋槳仍持續運轉,我們自然不想停留而快快跑往外面,同一時間,在鐵絲網內候機的下一班乘客,也火速衝進直昇機,飛機就再度升空,整個過程不到5分鐘。

所以,建議還是搭第一班機比較好,至少可以優雅的站在直昇機旁,好整以暇的上課。
回到小辦公室前,剛才幫我們拍照的女生,拿著ipad走過來,秀出我們的照片,在那樣的風勢與緊張下,兩個人看起來挺狼狽,可是,這是我們唯一一張站在直昇機前留影,買不買?當然要買啊!
行程結束後我問導遊,這家公司一天才飛4趟,區區24個客人怎麼賺錢啊?
「一個人320歐元,不坐滿五個客人不飛,一班就是1920歐,四班7680歐,你算算看賺不賺?」
我換算成新台幣將金額乘以40,一天,不,短短四小時便賺進30萬7千多元,這家公司全年無休…這樣一年豈不是進帳1億1千多萬?
而且除了聖吉爾之外,科瑞爾公司在南部的聖皮埃爾市還有另外一處基地,再加上周邊商品,嘖嘖嘖…觀光財真是好賺。

回顧整個旅程,我認為把直昇機之旅放在行程的第2天,有點可惜。
如果可以排在富爾奈斯火山和冰斗旅行之後,我相信在空中俯瞰全景會更有感覺,你可以尋找曾經親臨的景物,也可以比對當時爬得要死的山坡其實如此渺小,而產生一種超脫的滋味。
回到台灣,重新觀看老婆拍的動態影像時,才發現,咦,這不是錫拉奧的教堂嗎?這不是我們當初爬的山嗎?原來這片潟湖如此潔淨?原來我住的飯店在這裡?
所以如果你要去留尼旺搭直昇機,真心建議你安排在最後一天,如果搭第一般機,旅程在八點半就結束了,完全不會影響你的行程。
關於法屬留尼旺 LA REUNION
法國位於南半球的海外省,亦是印度洋上唯一的歐洲行政區,首府為聖丹尼斯St. DENIS。
這座小島僅有2,500平方公里,比屏東縣小一些,她在地圖上不容易被找到,距離最近的是192公里外,面積更小的模里西斯。
因此這麼說或許容易些:留尼旺位於馬達加斯加島東方650公里處。
旅客多是為了欣賞三大類世界自然遺產而來此地觀光,分別是火山、冰斗與峭壁。留尼旺全島面積的40%都屬於國家公園,法國政府自是沒有辜負當地的美景,在島上鋪設了長達900公里的登山步道,因此留尼旺在歐洲亦有「健行者的天堂」美譽。
我搭乘模里西斯航空從香港過去,總飛行時間要10小時30分鐘,如果加上前段台北香港,以及所有轉機時間,全程要花16小時又15分鐘。
一般來說,會安排模里西斯+留尼旺雙島之旅,因為兩者的屬性大不相同,模里西斯是奢華的世界冠軍小島,留尼旺則有無以取代的大自然風貌。
台灣旅客進入留尼旺免簽證。
本報導為商業邀約,但全文乃個人體驗之真實感受